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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文学
宋湘诗文译注
 
□  黄柏能
 
  译注者的话:中华民族历史悠久,留下了丰富的优秀文化遗产,然而,十年浩劫所剩无几。为了挖掘,抢救这些稀罕的“珍珠宝贝”,配合当前创建惠州文化大市的需要,我们做了点滴工作。
  宋潮是距今250多年的客家才子。他在惠州丰湖书院二年,留下不少诗文和墨宝。我们想把这无价之宝编印给读者学习、欣赏,可是找遍了新旧书店、大小图书馆均未发现。一年,在香港朋友家发现一本,由泰国华侨客属总会第20届文教股重印于佛历2509年岁次丙午春,书名为《红杏山房诗文集宋湘著》。我们如获至宝,点数一下,共有827首。具体为:红杏山房诗钞:燕台    藩42首;南行草61首;滇蹄集卷一62首,卷二52首、卷三49首;楚艘吟46首;不易居斋集72首;丰湖漫草75首、赋2首;丰湖续草120首;汉书摘詠55首;后汉书摘詠68首;红杏山房试诗51首;红杏山房试贴诗57首;赋5篇。
  我们只选《丰湖漫草》和《丰湖续草》共195首,赋2首“注”和“译”,在无现成资料参考,又涉及地理、历史、背景、心境等诸多问题的情况下,疏漏之处在所难免,欢迎读者批评指正。
 
丰湖漫草
 宋湘自序
 
  惠州西湖,以东坡先生得名。水之清不如杭,居然水也。湖之广不如杭,居然湖也。湖上之长林丰草名亭杰阁不如杭。居然长林丰草名亭杰阁也,颖之西湖吾未见,见杭之西湖矣,不能废惠之西湖也。今年侨寓湖上,风日佳时一艇一笠,未尝不出,出来尝不有,所题识殆游者有结习略同耳。家玉洲随予读书,知予生平善弃,乃随默为检存自春徂秋,得诗若干首,秋杪肺病不复出,诗遂少,今依原录以关涉湖山者居前,而年中赠答写怀之作附焉,题曰丰湖漫草,聊志游踪,湖故二,曰丰曰鳄,东坡以后,统名西湖,今称丰湖者纪寓也。
  嘉庆门年辛酉岁小除日宋湘自叙。
 
湖居十首
 
 
水划东城断,    城根水拍门。
路才分一艇,    人已在西村。
僻舍联樵牧,    余毡获犬豚
读书更垂钓,    沙鸟此乾坤
 
[注释]
  ①宋湘于1801年(清嘉庆六年)春应惠州知府伊秉缓之邀,任丰湖书院长(丰湖书院即今惠州学院所在地,这里风景秀丽,有“小蓬莱”之称)。这组诗对惠州的风光景物作了生动细致的描写,同时也反映了当时作者寓居惠州西湖时的心情。
  ②西枝江流过惠州城,把惠州城分成东西两部分。
  ③丰湖书院后边与黄塘村相联。黄塘村当年还是比较偏僻之地。湘常漫步黄塘村,与砍柴人、牧牛人,黄塘古寺僧人有交往。
  ④杜甫《旅夜书怀》有“飘飘何所以,天地一沙欧”句,用当地所见的沙欧来比喻自己的境遇。宋湘借杜诗写自己当时读书垂钓之心境,与杜诗之意不同。
[译文]
  西枝江水把惠州城分割成城东和城西。江水拍打着东西两岸,一船之隔的江水,把路分开,我居住在西村。偏僻的寒舍与砍柴人、放牧农户相邻。有时我不好意思收下他们送来的猪肉狗肉之类的东西。我做完学问后,常常去江边钓鱼,那些沙欧就在这天地间落户安居。
 
 
 藤菜家家足,    山茶户户储
门生时致酒,     邻父或投鱼。
 诗半闻钟后,    行多过雨初
 江湖真满地,    风月自吾庐
 
[注释]
  ①作者自注:“苏(轼)诗:丰湖有藤菜,似可敌莼羹。”惠州藤菜茎叶都可吃。苏轼认可与吴中莼菜匹敌。
  ②罗浮山甜茶,饮后甘甜。驰名中外。
  ③丰湖书院内原有大钟与黄塘古寺相邻,宋湘在丰湖时的诗作,多半是听到钟声响后写的。
  ④宋湘出门漫步多在刚下过雨的时候。
  ⑤惠州西湖原与东江河、西枝江相通。
  ⑥清风吹拂明月照在我的居所。
[译文]
  藤菜和山茶在惠州来说,家家户户储备充足。门生弟子常常拿酒来,相邻的父老乡亲有时也送鱼过来。大家座谈畅叙,因此,我大多数的诗作是在晚休钟声响后完成的;我行走散步也多半是在雨过初晴。惠州城的江和湖真多,清风、明月常临我的住所。
 
 
竹外月光来,    湖天洗更开。
六桥十点树,    独夜一层台。
海隔从间世,    身留掌上杯
不知苏玉局,    可似我徘徊。
 
[注释]
   ①西湖六桥。“第一即西新桥;二即拱北桥;三曰烟霞桥;在永福寺之左;四曰迎仙桥,在元妙观之左,通茅华洲,逍遥堂,旧名三眼桥;五曰明圣桥,在陈公堤中;六曰大通桥,亦曰园通桥。”(《惠州西湖志》卷五)
  ②杯:间杯pié,意即酒杯。
  ③苏玉局:即苏轼。
[译文]
  竹林那边一轮明月升起,西湖的天空一片皓洁明亮,好象用清水洗过一样。惠州城中的六座桥、十个景点的树木,夜晚看去就象一层层的长台。沧海桑田人间事,我手中拿着酒杯,我想假如苏轼还在惠州,这夜是否象我一样在朦胧月色中徘徊。
 
 
日日苏堤上,    游人语不休。
两桥成故事,    一带有千秋。
身后名何补,    生前酒几酬
可怜人月意,    感慨亦登楼
 
[注释]
  ①从惠州市丰湖门到孤山有堤可通,堤是苏轼当年寓惠州时所修。传说当年修堤时因湖水深,风浪大无法合龙,苏轼与当时修堤总管栖禅寺僧希固商量,派民工到罗浮山伐来石盐树,此树质地坚硬,且常有咸味,不怕虫蛀水浸。用此木打桩,终于把堤筑成。苏轼有诗记其事:“即知石盐木,坚硬若馨石。后来勿忘今,尽涉水过脐。”后人为了纪念苏轼,便把大堤命名为苏堤。
  ②两桥指东新桥、西新桥。东新桥在城内,西新桥在西湖苏堤上。都是苏轼在惠州时损资所建。
  ③据清光绪年间刊《惠州府志》载:“宋圣三年(1069年)道士邓守安以舟为浮桥,苏轼捐犀带助成之。”苏轼有《东新桥》、《西新桥》诗记其事。
[译文]
  每天许多游人在苏堤上面说个不停,东、西新桥成了民间谈古论今的故事。这一带均有千古难忘的事,日后用什么来定名呢?我现在只能饮几杯酒,可邻的人与月,每晚都在江楼上出现。
 
 
欲问罗浮月,    梅花只掩关。
迢迢佛迹水,    莽莽象头山
采药春先种,    投丹几夜还
颇愁多病骨,    无分逐仙班
 
[注释]
  ①唐代西域名僧叫僧伽大师,南游于泗洲(今江苏省)建寺,唐中宗亲书“普光王寺”赐之,一时很有名声。唐宋人好佛,全国各地都建塔亦名泗洲塔。惠州泗洲塔建于宋代以前。此句意为莽莽苍苍象头山上,可寻觅到从千里迢迢西域传来的佛家圣地。
  ②东晋葛洪,江苏人,为避战乱,南来罗浮山炼丹,现罗浮山仍留有当年葛洪的洗药池、炼丹炉。
  ③宋湘居惠州丰湖书院时,身患肺病。此句意为自己身体多病,是没有缘分追逐到神仙的队伍中去的。
[译文]
  假若要问罗浮山的情景,那么一大片一大片的梅花却把路都掩闭了,然而莽莽苍苍的象头山上还可以寻觅到从千里之外的西域传进来的佛家圣地。若要在这里采药炼丹,首先药草要在春天种植生长,炼丹也得几天几夜。我忧愁自己身体不佳,哪有缘份去享受仙丹妙药呢?
 
 
夜雨湖沙没,    春风岸草遥。
罾支三板艇,    柳慢六堤桥。
 沽酒记前渡,   看花还几朝
 等闲分风月,    深竹卖饧箫
 
[注释]
  ①罾(zeng):一种用木棍或竹竿做支架的鱼网。三板:即舢板,用桨划的小船。本句意为“小艇上架着鱼网。”
  ②慢:一作“幔”(见《岭南诗存》)。六堤桥:指惠州西湖六桥。见第三首注①。本句意为:“垂柳轻拂着湖堤上的六座桥梁。”
  ③等闲:寻常,随便。此处可解作“不知不觉”。深竹:竹林深处。饧箫:饧(tángm)“糖”。箫:卖糖人所吹的箫。本句意为:“岁月悄悄流逝,静听竹林深处卖糖人的箫声。”
[译文]
  春雨把西湖岸边的沙地都掩没了,春风吹拂着岸边的野草,渔人把鱼罾支架在小艇上,垂柳轻吻着湖堤上的六座桥沿。过渡船买酒惦记着摆渡的时间,那么赏花观景的机会还有多少呢?岁月静悄悄流逝,只听着竹林深处叫卖糖圆的哨声。
 
 
洒洒两湖风,    满山开刺桐
木棉吹作絮,    蝴蝶展如篷
野笋穿篱白,     江鱼出网红。
倾城人上冢,     都在水西东。
 
[注释]
  ①洒洒:寒凉的样子。两湖:《惠州府志》卷三:“丰湖之西有鳄湖,水小而深黑,相传中潜鳄鱼,亦名鳄穴。故西湖者,丰、鳄二湖之会也。”作者《丰湖漫草》自序:“湖故二:曰丰,曰鳄。东坡以后叶抽出总关花絮,花密集、有黄红、紫红等色。统名西湖。”按:惠州西湖又有五湖之称:即平湖、丰湖、鳄湖、南湖、菱湖。
  ②刺桐:落叶乔木。枝有黑色圆锥形棘刺。早春先叶抽出总状花絮,花密集、有黄红、紫红等色。可供观赏。俗名阿娘花。
  ③木棉:落叶乔木,花红色。(丰湖书院内遍种《木棉东风第一枝》),书院内通红一片,刹是好看。木棉种子表皮长有白色纤维(絮),质柔软,易随风飘落。
  ④蝴蝶句:写罗浮山特产的五彩大蝴蝶,大者可至六、七寸。“展如篷“是夸张的说法。
[译文]
  从惠州西湖吹来的春风,还有点凉意,这时满山遍野开放着刺桐树的花,木棉花絮飘落大地,蝴蝶飞舞展翅如篷。野竹笋穿过篱笆,露出白芽,江上渔人网捞着许多红鲤鱼。这时惠州东西全城的人们都在上坟祭拜。
 
 
屋后前亭子,    能来醉几回。
江流斜日去,    月照大苏来。
太守先能赋,    诸生亦半才。
都须留几字,    镌上绿莓台
 
[注释]
  ①宋湘寓丰湖书院住所后有望霞亭,是当时郡守伊秉绶所建,为丰湖书院胜景,李绮青有记提到此亭“左瞰点翠之洲,右拂黄塘之寺,前临断港,后倚层峦,有美皆收无景不备。”书院前有湖心亭,亭在湖中,湖光映照,风起浪拍,亦为休息之好场所,现仍存。
  ②当时惠州知府伊秉绶亦是名士、能书能赋,重修丰湖书院,聘宋湘为山长。两人往来甚密,诗书往来颇丰。
  ③据载,伊秉绶重建丰湖书院后,曾邀名士于书院内庆祝,伊秉绶题一联为“学焉得其性之所近,览者将有感于斯之”,为隶书,木刻。宋湘于秀劲的行书写下“丰湖书院”四字为大门横额。大门楹联为“人文古邹鲁,山水小蓬瀛”,是石刻,今仍留惠阳师专大门。
  此句意为太守伊秉绶,我与门生都有题字刻于石上。莓音méi即植物草莓。
[译文]
  我住所后有个望霞亭,前面有个湖心亭,文人墨客来这里饮酒欢叙,填词作对。每当夕阳西下,皓月当空之时,苏轼就来到。惠州太守伊秉绶首先赋诗作对,各门生弟子也有点才华与其对应。各自均留下诗句,镌刻在石台下。
 
 
家好年常在,    诗须日一篇。
盘盘青草地,    曲曲白欧天。
便拟求湖蔬,    多留卖赋钱。
买山兼买水,    二顷稻花田。
 
[注释]
  ①本诗大意是:侨居丰湖书院,湖光山水一艇一笠泛舟西湖,常有诗作。卖诗赋书画所得的钱愿在此买下田园,长住于此。
[译文]
  居住的环境好,就会长年住下来。白欧在空中盘旋,一块一块青草地在眼前。我每天必定要写一篇诗作。把卖诗对的钱积攒下来,我打算在西湖边寻块蔬菜地,买些地皮,再买二顷的稻田,长住在惠州。
 
 
自写关心语,    何曾借酒杯。
拄来风赠答,    圆缺月徘徊。
妇遣缝书帙,    儿教叠钓台。
 祗愁人错笑,    也为荔枝来
 
[注释]
  ①《资治通鉴》记载:杨贵妃欲得生荔枝,岁命岭南驰驿致之。苏轼诗:“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桔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宋湘诗:“卢桔杨梅烂不收,荔枝龙眼出城头;东坡若解西湖乐,早解朝官住惠州。”
此句大意为怕别人错笑自己是为了荔枝而来惠州居住。
[译文]
  我从未借过酒兴来写自己内心之事。朋友往来、匆忙赠答诗对,每月是这样反复中度过。家中小儿叫母亲缝补书包,小儿教母亲堆叠钓台积木。我只怕别人错笑自己是为了荔枝来惠州居住。
更新日期: 2011/8/12     浏览次数: 17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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